一盏马灯下的乡愁

林小会

 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，与黔北那些普通的村落没有太大的差别，马鬃岭山下，渗出的地下水汇成一道小河，润泽着眼前的田坝，田坝里的水稻绿油油，远处的红花绿叶在路旁招展，路边的长廊边，翠竹排成行，有刀豆挂在上面，弯弯的，有着红色的边框镶在边缘，白墙黑瓦的农房，散漫地座落在田坝中，屋后码着一垛垛草垛，有些家的房前摆放着弃用的老石磨，经年不用，有些苔痕悄悄地爬了上来。

这是一片红色的土壤，孕育并生发了一场关乎党的存亡的会议。1935年3月，一位伟人，在这里经历了他一生中最为短暂，也最为跌宕的浪峰谷底，在6天里，他前敌司令部政委的职务，这个红军最高指挥权，免而复任，也彰显了他对真理的坚持。

苟坝，这个北靠马鬃岭的小山村，一间间木瓦结构的小四合院，见证了当年的那个夜晚。一位身披大衣，提着马灯的身影，匆匆行走在泥泞湿滑的田间小路上，初春的夜风有些寒凉，一阵阵地袭击着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马灯。他心里是焦虑的，担忧的，他的步履是匆忙的，甚至是有些慌乱的。如果没有毛泽东当夜此行，历史，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。谁能想到，在遵义县枫香镇的一个小山村里，在一间叫做“新房子”的农舍里召开的会议，会决定一支队伍、一个党派的存亡。据史学家称，苟坝会议堪称是遵义会议的闭幕式。

80年后，我来到了这里，苟坝。在苟坝会议陈列馆，我看见了先驱们为革命筚路蓝缕的艰辛，马鬃岭分兵诱敌，四渡赤水战役的全胜，皆缘于在这里召开的苟坝会议。从新房子到长五间的小道，毛泽东在夜里提着马灯到长五间找周恩来，说服周恩来撤销了原计划第二天攻打打鼓新场的命令，而刚在白天里召开的会议，毛泽东因以一已之力坚决反对这场战役，甚至以辞职的激烈方式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，却被与会者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免去了他才上任6天的前敌司令部政委一职，而事实证明，在这个夜里，毛泽东的坚持与争取，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红军，挽救了党，挽救了中国革命。

在一个小四合院前，我停住了脚步。这是苟坝会议的会址，那一场场暗流涌动的会议，就是在这里召开的。石头砌成的院墙，墙角的苔藓绿荫荫的，一些自由生长的细小的草陪伴着几小株无名的小野花，在风中轻轻摇晃，长条石砌成的台阶上，一道门房将小院与外界隔离，地面以长条石铺就，进门左侧，是一个二层的木质瓦房，右面几个房间，正对着大门的堂屋，就是当年苟坝会议召天的会场，我想象不出当时的会议气氛有多么紧张，我只能从陈列馆中关于会议场景的雕塑中，看到毛泽东的焦虑、周恩来的深思，与会其他人员的无奈与矛盾，这一切，都发生在这间普通的瓦房中。

在红九军团司令部旧址，我看到了刷在墙上的标语“干人们，不要逃跑上山，赶快回家各安立业，暴动是出路，怕死会饿死”，党的宣传攻势可见一斑，《红星报》编辑部也在村中的这些民居中。在毛泽东居住的那间房间中，除了一张床和一桌一椅这些简单的陈设，最吸引人的，自然是挂在房间中的那盏马灯。我久久凝视着那盏马灯，想着它微弱的光芒，是怎样照亮了中国前方的道路。

长五间，是周恩来与朱德的住处，从毛泽东住地到长五间，有几里地远。我顺着这条“毛泽东小道”往前走，我尝试着去感知，1935年3月10日的那个夜晚，毛泽东是如何辗转在这条山间小路上，有多少波翻浪滚在他的心头起落，有多少红军的命运系于一绳，刚生产的贺子珍与婴儿，是否在他的脑子里闪过，也许，只有这盏马灯发出的微光，在他的眼里闪现。如今，这条小道旁，还是庄稼地，有往年未收的包谷杆，也有农人在地里劳作，日子如往常般平静，不知劳作的人们是否能将眼前平静的生活，与80年前的那场会议作为因果关系联系起来，也许，这一切，正是毛泽东等先辈革命的初衷。一路爬坡下坎，出了一通的微汗，终于到了长房子，周恩来住处。同样是一间木板瓦房，旁边一户人家还有人居住，门前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柿了，就象一个个红红的小灯笼，而红军医院，则在离此不远的小山坡上。屋内布局与新房子无太大差别，毛泽东如何说服周恩来和朱德，只能通过领导人的回忆录来还原部分情节了。历史记住了结果：第二天继续进行的苟坝会议，恢复了毛泽东的职务，做出了《关于我军不进攻打鼓新场的指令》。党，选择了那条真理的小道。

距离苟坝不远的花茂村，是陶意文化创意一条街，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曾在这里演出，2015年6月，习近平总书记来这里视察，看见农民的日子红红火火，他坐在农家长条凳上，握着农民的手，习总书记说“在这里找到乡愁了”

或许，这就是那盏马灯照耀下的乡愁。

（作者为九三学社社员、贵州地矿局一一三地质大队财务科科长）